伪·天然呆

凹3 kongsili

祭剑以酒(傅任)·14

致敬双剑合璧!!!OTL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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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山派一行,傅、任两人都不愿再去回忆,只记得偌大一个天山派变得空空荡荡,他们两个和古实护送何秋娟回去时,地上血迹犹在,因为寒冷甚至还很新鲜,简直能够感觉到喷溅出来时候还带着滚烫的体温。

 

傅剑寒一步步踏雪行来,天龙教是如何杀到山下,怎样屠尽满门,他只瞥了一眼路边那些横七竖八的尸体、残缺不全的断肢和张牙舞爪的血迹,脑海中便已经有了一副图景,在这其中有个身影格外清楚鲜明,傅剑寒曾与他数度交手,切磋论剑更不计其数。那招式来去、内力运转,他已经烂熟于心,事已至此,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相信东方未明没有参与或者被逼无奈了。

 

天山派两个弟子跟在何秋娟身后,三人一路走一路哭,最后已经泣不成声,到了大门前,只见何未峰和易兰两夫妻尸体枕藉,虽然被冰雪覆盖了一半,还是能看到易兰露出的半张脸颜色铁青,双目大睁还未合上,何秋娟惨叫一声,跪爬过去,抱着两人大放悲声。

 

任剑南本是容易伤情之人,加上心软,经不住女子这般哭泣,一路走来早已觉得心如刀割,他见古实手足无措,跟在何秋娟身后急得只会说:“别哭,别哭……”自己便走上去先恭恭敬敬跪在地上行了个礼,然后挪到何秋娟身边,低声劝:“何姑娘莫太伤心了,否则尊师也会不安的,他们这般躺在地上多冷啊,还是早些让他们安歇吧?”

 

何秋娟自小被满心憎怨的易兰带大,对所有男子都是疾言厉色,但这般遭逢大变,正在天塌地陷、无依无靠之时,唯有古实、傅剑寒和任剑南三人陪伴,一路上虽磕磕碰碰,但却也算是天涯沦落人。其中她与古实有旧,其实颇喜欢这人的忠厚可靠,但又恼恨他过于木讷,所以常常呵斥,至于傅剑寒,何秋娟也是习武之人,暗自钦佩他的武艺,少年英雄大会之后那番话又是慷慨激昂,意气飞扬,她本来性情飒爽,也觉得大快人心。

 

只有任剑南,一开始时被当做了纨绔子弟,何秋娟对他厌恶疏远,但几番口出恶言,对方都是温和以对,不但不生气,反而常常安慰她,实在给说得狠了,也只是蹙眉长叹而已,过后还是一样的体贴有礼。何况他心思细腻,去给何秋娟置办素衣、快到天山时又怕她冷,给她买了手炉取暖,还有许多琐碎之事,大到衣履冠带,小到手帕方巾,都是任剑南调停,且又不着痕迹,更无任何功利之意、好色之心,便如亲弟关怀姐姐一般,何秋娟也不是铁石心肠,终于感动,后来特意向他道歉,在三人中也最愿意跟他说些心事。

 

这时听到任剑南前来劝慰,何秋娟更把悲痛之情完全宣泄出来,她自小与男子疏远,虽然心中把任剑南当做朋友,终究觉得男女有别,不好意思扑在他身上,便拉着他的手大哭一场,任剑南见此情形便拍着何秋娟肩膀安慰,后来她终于停下,一行人便开始安葬何未峰夫妇,又将倒卧的尸体一一掩埋,却没有找到杨云遗体,后来才在冰湖之中见到一片衣角,傅剑寒一看,瞳孔蓦然收紧,趴在地下就开始用手去刨那些积雪,好容易扒开了一小块,只见杨云静静沉眠在几尺深的冰下,面目如生,胸口一道致命剑伤,十分眼熟,是被逍遥剑法所杀的。

 

任剑南这时跪倒在地,本想忍耐,却还是哭了起来,一行人都默默垂泪,杨云尸体无法取出,只能任由他躺在冰中,当晚任剑南无法成眠,肿着眼睛拿了两坛酒,和傅剑寒到冰湖边上去祭奠杨云,任剑南喝了些许便不胜酒力,却还是不停往肚里灌,一边惨然说道:“杨兄在世时,我没能陪你多喝两杯,原以为往后还有十几年、几十年的交情,要喝多少便有多少,哪里知道杨兄走得这般急,今日我把欠你的酒都喝了!”说着仰头又灌。

 

傅剑寒默然无语,后来见他实在喝得太多,连忙夺下酒碗,低声劝道:“剑南,杨兄一定也不想你这样,我知道你心里难受,喝上几杯求醉便罢,莫伤了身子。”结果任剑南已经烂醉如泥,被他一带便趴在他腿上,又哭又说,倒也没折腾多久便睡熟了,傅剑寒一手抚着他头发脊背,一手拿着酒葫芦喝酒,直到把一坛都喝完,才倒了另一坛在地上,抱着任剑南,脚步踉跄着回去了。

 

一行人雇了山下的土工,整整忙了两天,才把尸体全部掩埋收葬完毕,最后何秋娟擦干泪水站在天山派议事厅里,朗声说道:“只要有我在,天山派就没有覆灭,从今日起我何秋娟便是掌门,血海深仇,必要跟天龙教算个清清楚楚!”此时空荡荡的大厅里犹存血腥味,何秋娟却是坚强镇定、无畏无惧,见她这么快便振作起来,决定以一己之力扛起整个门派,三个男人心里也不禁暗暗佩服。

 

这时距离陆少临所说的半个月已经只剩几天,傅、任必须启程了,古实决定留下来再呆一段时间,两人走之前,何秋娟亲自拿着一卷秘籍来送,说:“这是本门收藏已久的剑法,虽然凌厉,但与天山派心法不合,我们无法修习,就送给两位少侠了。剑法名目已然失落,看其招式,是要两人心有灵犀,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,因此先师将其重冠以‘珠联璧合’之名,这一路上,我看两位实在默契非常,想来必定能让此剑法重新发扬光大。”不由分说,塞给傅剑寒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一片冰雪之中。

 

任剑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总觉得何秋娟话里有话,但又拿不准她知道了多少,傅剑寒却将秘籍仔细收好,路上便跟他研究探讨起来,任剑南虽然于剑法不甚感兴趣,但也能看出上面记载的招式甚是精妙,傅剑寒更不用说,看了几页便入迷拔不出来,半夜挑灯研读不说,白天骑在马上还看,边看边随手比划,又拉着任剑南练习,说:“这剑法一人使不出来,需得两人合力,剑南兄你来助我。”

 

任剑南知道他心中无法释怀杨云之死,见现在有这珠联璧合秘籍可以分散他的注意,也是全力配合。傅剑寒看那要诀上写道,这剑法得两人同使才有最大威力,且两个人必须心意相通,绝对信任,因为每一个人都是有攻无守,完全把自己的破绽软肋交给对方去保护,一旦达不到这个程度,对彼此有分毫怀疑,剑法也就不攻自破了。

 

说到这里时傅剑寒从马背上回过头来笑道:“剑南兄可放心把你的安危交给我?”

 

任剑南一愣,随即笑答:“剑寒兄武功高我甚多,我有何不放心?只怕剑南学艺不精,不能护你周全罢。”

 

“哪有这事,千万莫要妄自菲薄!”傅剑寒却是信心满满,顿了顿,又说,“除了剑南兄之外,傅某不愿跟任何人同练这剑法,莫说是性命,任何事我都可以完全交给剑南兄。”

 

任剑南听得呼吸一滞,随即会心微笑起来,自己又何尝不是呢?这几句话简直像他心里的一样,傅剑寒听他半天没有回答,连忙扭身去看,只见正午的薰风之中,任剑南笑颜如暖阳,那一刻他便知道根本无需语言,彼此早已经明了了对方的决心。

 

回到华山脚下的小镇,他们重又在栖云客栈投宿,考虑到此事机密,还是将整间客栈都包了下来。刘东海早已启程回杭州了,两人每日弹琴论剑,时间过得倒也快,初时陆少临不来,他们还以为是有事绊住,后来见到金风镖局的镖师,看他们戴着白纱,两人都是一惊,过去问时才听说陆少临在海鲨帮时被天龙教逼迫,他不肯妥协,已经丧命,任剑南当即眼前一黑,傅剑寒连忙架着他回到客栈,他只觉心里像被人剜去一块,欲哭无泪,直坐在藤椅上坐到傍晚,才稍微缓过神来。

 

短短几天时间,先送走杨云,又听闻陆少临遇难,任剑南本来是重情重义又多愁善感之人,这连番打击实在有些支撑不住,心口像被压着巨石,呼吸都觉得困难,傅剑寒看他这样子,担心他过于悲痛而伤身,一直握着他的手陪伴在侧,见他始终瞪着眼睛不说话,送了饭菜来看也不看,更加急了,端一碗汤哄他喝,任剑南便张口喝了,喝完才说出一句:“少临兄曾说,世上有这么多的美人、美酒,他实在看不够也吃不够,只愿能快快乐乐,活上一百几十岁,看尽天下美人,吃遍天下美酒……如今再也做不到了……”

 

说完眼泪便扑簌簌流下来,哭得肝肠寸断,傅剑寒连忙抱住他安慰,听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便抚着他背,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,想到自己跟杨云不打不相识,后来这般凄惨收场,也是心酸难受,又听任剑南断断续续说起自小与陆少临结识,两人怎样嬉闹长大,如何商量着偷懒玩耍、瞒哄大人,虽然性格天差地远,却熟知彼此脾性,是肝胆相照的好友,说到最后哭得嗓子都哑了,再也讲不出完整句子来,只是哽咽着叫“少临”,傅剑寒便一动不动,感觉到他的泪水把自己衣服湿了几次,最后终于没有动静,大约哭得睡着了,便把他扛起来,送回屋里去睡下,然后独自喝酒直到半夜。

 

任剑南昏昏沉沉,一会儿梦见陆少临前来告别,一会儿又梦见杨云血染重衣,他又伤心又害怕,一时呼喊一时哭泣,好容易安稳下来,却在无边的黑暗中看到东方未明走上前来,抓着他的手说:

 

“任兄,快逃罢!”

 

任剑南迷迷糊糊中还当他也遇到了危险,拽着他说:“要走一起走啊,东方兄!”

 

东方未明神色复杂,最终却还是笑了笑:“我已经走不成了,你和傅兄能逃多远就逃多远,千万莫要回来找我。”

 

任剑南还要拉他,东方未明却突然换了个人似的,拔剑将他双手齐刷刷削断,冷笑道:“既然不走,那就别怪我剑下无情!”

 

一阵近乎真实的痛楚从手腕袭来,任剑南模糊中觉得自己被当胸一剑杀死了,倒在地上动弹不得,眼睁睁看着傅剑寒冲上前来,喊道:“还杨兄命来!”两个人便斗在一起,任剑南又急又怕,想叫叫不出声,想动也动不了,觉得自己像被拉近一个漆黑的漩涡,完全身不由己,直往下坠去。

 

“剑南,剑南!!”就在这时,他被人猛推,瞬间清明过来,一睁眼就看到傅剑寒坐在床边,俯身下来扶着自己的脸,说:“是不是做了噩梦?我看你挣扎得很厉害,又喊不出声,便把你摇醒了。”

 

任剑南余悸未消,急喘了几口气,一眼看到他穿戴整齐,连剑都背好了,顿时吓出一身冷汗,只怕他像梦里那样去天龙教找东方未明,噌一声坐起身来,用力将他抱住:“剑寒别走!!”

 

傅剑寒见他突然扑过来,先是一吓,接着发现这人浑身颤抖,冷汗把薄衣都浸透了,触手生凉,不禁心生怜惜,连忙将他拥住,把被子卷好,一边说:“莫怕莫怕,梦里都是假的。”

 

任剑南开口,颤声道:“你要去哪……你这是……”

 

傅剑寒笑道:“你在这里,我能去哪?”

 

任剑南还半信半疑,问:“那你……这般装束……”

 

傅剑寒伸手来擦他额头上的汗说:“你梦里睡不安稳,我一走,你便扯着不放,我哪里忍心扔下你?所以始终没换衣服。”

 

这时候阳光已经渐渐开始融化冰冷的夜色,任剑南才注意到对方一脸疲惫,显然是整晚未眠,顿时红了脸,急忙放开他,愧疚不已:“我……这……剑寒兄你……”

 

“无妨,现下好些了吗?”傅剑寒反问。

 

任剑南点点头,踌躇半天,才说出一句:“剑寒兄……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?”

 

“……”傅剑寒这次没有一口应承,反而问,“何事?”

 

任剑南手绞紧了被子,说:“不要去天龙教……不要孤身一人去为杨兄报仇……你能答应在下吗?”

 

两人之间一阵长久的沉默,最后傅剑寒叹了口气,道:“我是一无所有的游侠,既与杨兄结下生死之交,他如今被人杀害,我别无所能,只有凭手中之剑为他讨回公道,否则又谈何朋友呢?”

 

任剑南心里一震,半晌,他才抬头问:“剑寒兄,你老实告诉我,你本想趁我睡熟不辞而别的……是不是?”

 

“……”傅剑寒也沉默许久,实在不想骗他,说:“是。”

 

这个字刚出口,任剑南便一把拉住他的衣领,把他用力拽了过来,眼里泪光闪烁,出口咬牙切齿:“你是杨兄的朋友,难道我不是?!你要自己去送……去冒险,就这样扔下我吗!任某……任某在你心里就是如此不堪信任!?”

 

傅剑寒与他结交三年,从未见过任剑南这般恼怒的样子,连忙道:“我绝无此意,只是……你还有父亲家业,怎么能比我孤身一人?”

 

任剑南越听越气,当即喝道:“所以你便要瞒着我?就算任某学艺不精,不配跟傅兄并肩作战罢了,难道我连知情也不配?!你……把我当成了什么?!你——”

 

他从来对陌生人都是彬彬有礼,更枉论这几个知心朋友,平日间都是珍之重之,尤其傅剑寒,对他的任何要求都无法拒绝,所有事情几乎全部欣然顺从,哪里说过这样的狠话,一时间竟接不下去,满腔惊惧委屈,又不忍心责骂这人,翻身下床便往门外走,谁知他从昨晚就悲痛欲绝,只喝了几口清汤,晚上又梦魇不断,大伤精神心力,糊里糊涂冲出走廊,只觉得天旋地转,想要下楼,一步没踩稳便滚了下去。

 

傅剑寒十分自责,见他生气,也不好就追上,哪里想到任剑南一有心事就恍恍惚惚的毛病还是照旧,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响,登时知道不好,连忙赶过去,只见拐角处那人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,可怜巴巴的样子让他又好笑又心疼,连忙对赶上来的小二摆摆手,让他们散了,自己蹲下身展臂抱住那人,低声说:“是傅某的错,剑南兄随便责罚吧,莫要这样憋坏了自己……”

 

任剑南满心后怕,万没想到他竟真的要孤身去闯天龙教,万一自己睡得太死或者没有追根问底,这人此刻只怕已经上路,凶多吉少了,他先是恼恨傅剑寒自作主张,只不过半盏茶功夫,却全转成了自怨自气,这时跌得鼻青脸肿,已经心灰意冷,又见傅剑寒来安慰,再也撑持不住,说道:“我知道我武功远远比不上傅兄,只能拖你后腿罢了,但傅兄怎么忍心扔下我,你倒是想想,我这一觉醒来见你不在,要受怎样的煎熬?杨兄和少临兄已经不在了,东方兄又……傅兄你还要抛下我……是欺负我有山庄做牵挂,欲死也不能死吗?”

 

他这话说的凄惨,到最后已经哭了出来,又自己胡乱擦眼泪说:“任某便是这样没用,傅兄又何苦要欺负我,不如开始便不要唱那首将进酒,不要跟在下结为至交,不要许我此生,相濡以沫,倒不如相忘江湖——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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